跂者①怀立,跨者②不行,自见者不明③ ,自是者不彰④ ,自伐者无功,自矜者⑥ 不长。其于道也,曰余食赘行⑦ ,物或恶之⑧ ,故有道者不处也。
【注释】
①跂者:跂,抬起脚跟站立。指不可久立。
② 跨者:跨步者。指跨开大步妄行疾行于众人之前者,是不能前行的。
③ 自见者:指自我表现与个人见解者。
④ 自足者:指自以为是者。
⑤ 自伐者:指自取功名者。
⑥ 自矜者:指自恃其能者。
⑦ 赘行:附赘之形,如赘瘤。行、形二字,古字通用。
⑧ 物或恶之:物乃万物,亦指百姓,“恶”乃厌恶。“之指自见者、自伐者、自矜者。
【语译】
跷起脚跟的人是站立不稳的,跨起大步的人是很难行走的,自以为见道的人是不明真道的,自以为是的人是不能将真理自然彰显于世的,捞取功名而以为有功的人反而会失去功名的,好大喜功孤高自傲的人是不会长久的。从道的角度看,这几种人的思想行为如同剩饭、赘瘤一样,万物(百姓)无不畏之恶之。所以有道之人是不会这样处世做人的(也不居其国的)。
【悟解】
小子:据史书记载,老子曾任周朝图书管理之吏,为什么他要离开都城倒骑青牛出函谷关西行呢?《史记•老子传》中说,是老子看到了周朝的衰落而弃官出走的。由此可见,衰落中的周朝天子及官吏的贪欲、享受、炫耀、自矜、好大喜功、欺压百姓的种种恶行,皆被老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由于老子修无为,则不与之评判争斗,而是悄悄离开这个是非混乱之地。所以历史上关于老子的记载并不多,而大部分言行是通过《庄子》等古典获得。老子归隐修真,自然不显山露水,这与老子的无为思想是相合的。
老子善于观察现实生活中的人或事物,以自然之理,言道德之意。老子观察到那些贪财夺利、捞取功名的官吏就像抬起脚跟走路的人,总想高人一等,当然是不能长久的。那些自以为高明尊贵实乃庸俗卑下的官吏就好比迈开大步而想疾行的人,由于违背自然之道而又失信于民必受阻挡而不能达到目的。这些人自以为自己道德淳厚而能见“道”,殊不知其行鄙德缺,心高妄想而已。他们还自以为超凡脱俗,到处吹嘘张扬自己,其结果却被百姓共蔽之而不能彰明。他们争强好胜、捞取功名而自以为有功者实在无功。显然,那些狂妄自大、好大喜功者仅是表象浮华张扬而不能长久。这些“自见、自是、自伐、自矜”之事皆是违道离德、自我炫耀的虚伪丑行,不仅无益,反而有害。不仅不可贵,反而令人厌恶。老子将这种人视之为敛取禄食的残渣,生成毒瘤的赘行。这种人在位治理天下,百姓畏之,万物恶之。因为这种人的贪心多欲会给百姓(万物)带来灾难。对于有道之人来说,当然不会与之同流合污,自然也不愿长处在这个地方。这也是当年老子选择西行的真正原因。
这段文字的言外之意,是对那些打着道治天下旗号的非道伪道自以为有道的狂妄自大之徒的猛烈抨击!将他们视之为残渣剩饭和赘瘤毒行,害人祸己乱天下!他们根本不配当百姓们的衣食父母官和天子。由此可见,圣哲老子对当时的社会现实极为不满,终于忍不住在此章节中严厉痛斥之揭露之。这说明老子不是因修无为而失去了是非判断能力,或者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对坑害百姓的伪道君子无动于衷。由此观之,老子还是有极其鲜明的观点和立场的。请问老子,您的这种心态和观点是否会影响修无为之道呢?
老子:问得有理。会不会影响主要看自己的心态定力。讲时无心,等于没讲,自然没有影响。讲时有心,心生分别,自然会有影响。待修到随心所讲所想所为完全没有是非分别和利害得失的时候(如前面所讲的列子学空中飞行前的无心态),则自然合道、自然不受外界任何影响,这就是你们常说的超越。
小子:是啊!心不生分别自然而为,就是自然入道合道。若无分别心,其行也无业力,自然不受因果律的制约。显然这是无为的大道功夫。这让人自然联想起一个老和尚与一个小和尚外出化缘、背女子过河的故事。老和尚见一年轻女子过不了河,就自动蹲下让女子伏在背后背她过河。与老和尚同行的小和尚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问:“师父,你平时不是教我不要接近女人吗?今天你怎么能背女子过河呢?”老和尚一听哈哈笑道:“这事我已忘了,你怎还记在心呢?”显然,老和尚是无心自然做事,背了忘了,没留一念,自然也不犯戒;可小和尚虽没接近女子,心中念念不忘,却犯了戒。修道者若制服了意马心猿,凡心歇息,道心自然而现,“神明”之光则超然物外,洞彻天地,还有什么不明呢?关键是要到达那个境界。不入道境非究竟,执着有念难入空。
为什么一些面临绝境的人往往能突然开悟?古人称“置于死地而后生”。其本质内涵就是“死凡心、活道心”。在世俗迷妄的常规思维突然停止的瞬间,灵感思维的火花(灵光)突然闪现,由此洞彻心源而开悟,而且不少人改变了原有的人生观世界观。那些有此经历者(西方称濒死经历见到灵光)之所以能改变(包括人的固执秉性),就是那个刹那间宇宙灵光显发照耀下的神奇自然效应。也是多次讲过的佛教禅宗的“棒喝”教化之法,其目的就是斩断后天思维意识,刹那间切入自然之道而瞬间开悟!开悟后的人生所行用不着教化提醒而能自然合道。爱心、慈悲心、清净心、优雅心、寡欲心自然而生,根本用不着喋喋不休的说教和法律戒条的束缚。世人不明这些大道之理,那些治理天下的“人君”即使明白,但经不起世俗欲望享受的诱惑而不能入道,自然没有道治天下的自然神效。可为了满足虚荣心理而自称自己是有道之君者不乏其人。